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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1月17日,是我们父亲俞观义先生诞辰百年纪念日。岁月无情,父亲离开我们已九年了,他慈爱的音容经常在我们面前浮现。
1918年农历9月30日,父亲出生于广丰县永丰镇一个贫寒的书香世家。自幼丧母,5岁时,与兄长、堂兄弟等在家中由祖父亲自执教。祖父学识渊博,治学严谨,尤以儒家仁义礼智信教育后人,使父亲自幼得益匪浅,并成为他终生为人的宗旨。
父亲在上饶中学完成初中学业,并被当时江浙名校金华一中录取。1940年,父亲在金华一中高中毕业,并以当届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被保送浙江大学飞机制造系。由于日寇入侵,浙赣线中断,内迁后的浙大也在动乱中转移多次,无法取得联系。父亲只能拿着入学通知书“望路兴叹”,辍学在家。同年,家中祖传的大夫第老宅后院“東菀別墅”被日寇轰炸,夷为平地,家中所有财产无一幸存。祖父聪明博学,且多才多艺,在战乱年代,一介书生,报国无门。他曾在俞氏宗祠开办的萃始小学任校长三年,看到故乡偏僻落后,他东拼西凑,卖田借贷,并出售部分心爱藏品,凑足五百大洋投入浙赣公路的建设。祖父一向乐善好施,修桥铺路,教书不收穷孩子的学费,行医还贴穷人的药费,替人修钟表倒贴配件,加战乱,家道更为贫苦。最让父亲痛心的是被日寇炸毁的满屋藏书。晚年他还提及:我们家数代书香,钱财不可与人攀比,藏书是广丰第一家。
由于家境贫寒,父亲一边在家温习功课,一边在杉江中学(广丰中学前身)代课。1943年,父亲考取暨南大学教育系,用三年代课积攒的钱作为上学费用。年轻时,父亲也是热血青年。1947年在暨大吴学谦校友组织下,参加了上海1月5日的“抗暴”游行,及“反饥饿反迫害”等学运,并爬火车,与上海一大批爱国学生一起到南京总统府请愿。曾撰文“暨大生活琐记”(刊载于2002年《暨南校友》第三期),回忆学生运动往事。同时,该期杂志封面刊出父亲珍藏50多年的抗暴游行照片。1947年秋,父亲大学毕业后即回广丰县中任教,1950年,由上饶行署任命为教导主任。1951到1953年被组织上派送武汉华中师大学习。当时,华中师大极力挽留他留校任教,父亲深知母亲是家中独生女,是残疾的外公及文盲的外婆的唯一依靠。他毅然决然回到广丰中学。
教书育人是父亲一生的心愿与追求。他克尽职能,任劳任怨,把自己所有的心血投放到他教育事业中。几十年来,父亲一直坚守在教育第一线。大家休息,他值班。大家放假,他护校。当年,他是我们陌生的爸爸。他整个身心放在学校,放在学生身上。我爱人是个孤儿,当时虽然成绩不错,但不懂事,是个贪玩出名的学生。高二时,父亲有次代他们班数学课时,出了道思考题,有幸被他一人做出。课后父亲即了解他的情况,当晚就找他谈话,要他好好学习,从此一直关心着他,就连报考志愿都是他帮着参考填写的。其实何止是他,父亲当时兼任县招办主任,每届毕业生的报考志愿,父亲都认真逐个细细推敲,生怕“撞车”,并寻找偏、漏,以补遗缺。家长特别是农村家长,根本不懂志愿,父亲根据同学学习、爱好及家庭情况给予指导。如鄂栋臣、夏利渊等校友,志愿由父亲指导填报。
父亲博学,在教师中有口皆碑,除了体育、音乐课外,其它课程都能得心应手。如有教师请假,一时找不到老师代课,他都能随时代之。父亲严厉,学校的起床钟是他敲响的。黑咕隆咚的冬夜,学生们在暖暖的被窝里被那刺耳的钟声唤醒。他又到学生宿舍,吹响那催人的哨子,他催促学生们要跃马扬鞭,开始奋进的一天。他会守在校门口,督促迟到的学生。晚上的熄灯钟也由父亲敲。夜半,他会到男生宿舍检查,盖上踢掉的被子,拿掉被窝里偷看书籍的手电。父亲教学抓得很细,他在教导处的位置上,除了组织编制学校教学教育计划,严密布局老师和课时的合理分配,经常听课、检查老师的备课手册,抽查学生作业等日常事务外,还经常抽查学生的试卷,了解教学质量。
国际广播电台、新华社驻江西记者站首任站长张利康校友,在给我信中说,一次,他物理考试得2分,心灰至极。父亲抽查试卷时,发现批改有误,重新订正为4分。他说,就是这四分,给了他继续努力的信心,为后来考上北京大学奠定了基础。那时,家有12口人,且分居多处,所有生活开支全靠父母微薄的工资。但他还是常接济一些生活特別困苦的学生。
父亲从不跟任何人伸手张口谈利益。2009年5月9日,夏利渊从北京回来,要到我父亲墓地祭奠,给父亲献花、鞠躬。他默念:观义先生,不是你,我现在还不知在何处。感情之深可见一斑。在他缅怀父亲的文章中,展示了与父亲的不同一般的感情。
父亲早年为了母亲,他放弃了华中师大、杭州等名校的聘请。1975年,因长期的环境压抑,母亲患癌,在上饶动大手术,父亲寸步不离守在病床边。2005年,母亲逐渐健忘,最终痴呆,已八十八岁高龄的父亲,每天小心伺候着母亲,不让她受一点委曲。父亲生命的最后,惦挂的还是母亲。父亲几十年来对母亲的专一、呵护,不为任何原因而动摇。
1979年高考,倾尽了父亲最后的心血。他既是教学第一线的指挥员,又是第一线的战斗员,他担任高三毕业班的课程,每日仅睡三、四个小时,还有很多学生出于对父亲的迷信,每天都有同学拿难题请教,花去父亲大量精力。高负荷的劳作,在高考前夜,父亲终于昏倒在学校。
父亲退休后,一直没休息过,先在教育局任顾问,深入基层到各乡镇农村基层听课,了解第一线的教学情况,提了不少好建议,发现了不少好苗子。一次,父亲在军潭,正好周行键先生从美国回国,第一次远道返乡到我家来访。行键先生是祖父故友,是父亲尊重的老科学家,1956年获国家自然科学奖,1978年全国科技大会上,被称中国钢铁之父,逝世后国家为他立了铜像。那时电话不方便,父亲为错过这次相见,遗憾终生。
年龄日增,父亲身体逐渐衰落。他忍受病痛,工作到八十八岁。2004年版《广丰县志》两百多万字,由父亲终审。他戴着老花镜,拿着放大镜,花费半年多的时间逐字逐句勘误。曾几度病危。
父亲没照顾过家和孩子,但他内心深处还有牵挂。值得告慰父亲的是,我们家第二代虽然失去继续深造的机会,但第三代全部获得高学历,并有一半获得硕士以上学位。
父亲是一个平凡的老教师,他为广丰中学付出的心血,得到了学子们由衷的敬重和爱戴。父亲逝世后,俞鸿儒院士写来悼念信,鄂栋臣、夏利渊等数十校友都寄来缅怀文章。2009年清明节,他的老同学祝哲生及学生代表周敦洪、夏利渊、鄂栋臣、周荣河、饶绍信(美国)、张利康、张志高、潘维新等数十校友,为他建纪念碑:“终身杏坛士三千,两袖清风乐陶然”。这是家乡人对父亲的最高赞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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