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龚俊慧
一个人,一座馆,55年的坚守。
55年前,双眼几近失明的程樟柱来到德兴市龙头山革命烈士纪念馆,当起了管理员。从此,他便再未曾离开。
从青丝到白发,他55年如一日,独自守护着纪念馆,义务讲解方志敏及北上抗日先遣队的革命事迹,从未间断。
一双失明却能“看见”的眼睛
1968年初,因意外伤残,27岁的程樟柱从北京退伍回到家乡德兴。此时的他左眼失明,右眼视力仅为0.04。本可以在家安心享受疗养待遇的程樟柱主动提出让组织安排点事情做,他央求着说:“我这个废人,不能做什么大事,就让我做点小事吧!”
最终,在将近半年多的等待中,程樟柱等来了龙头山革命烈士纪念馆的一把钥匙。
55年过去了,程樟柱还记得那个午后。1968年的11月19日,他靠着微弱的视力,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了纪念馆的大门,这个破败的纪念馆为一个负伤转业又满腔热情的人已经都准备好了。那时,阳光透过破损的瓦房顶,撒下了细碎的光影,那光影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照亮了程樟柱的眼睛。
自此,他便再没有真正意义上地离开过这儿了。往后的55个年头里,程樟柱把所有的热爱与执着都倾注在了这个纪念馆。
破损到摇摇欲坠的房子、野蛮生长的杂草,散落的砖瓦片,和仅有的8张革命烈士照片……程樟柱依旧清晰地记得,当他踏入纪念馆的那一刻, 眼前的荒芜破败,让他心里一凉。
“再不修,房子都要倒了!”程樟柱喊来了拖拉机师傅,去怀玉山脚下的林管站买木头。为了省点钱,他跟着拖拉机师傅一路颠簸几十公里,自己装木头,来来回回好几十趟。“木工、泥工、油漆工,还有我这个眼睛不好使的伤残退伍军人,纪念馆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程樟柱将思绪慢慢拉回了55年前,纪念馆修好之后,程樟柱又开始走村串户收集珍贵资料和展品。受他感染,老红军们也拿出自己的收藏,附近的百姓也纷纷把和烈士有关的物品送到馆里。曾经一度破败不堪的纪念馆开始慢慢有了新的模样。
1970年的夏天,纪念馆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让程樟柱带着观看纪念馆。“你是这的管理员吗,给我讲讲”“我讲不好”“那你给读读方志敏的简历”……程樟柱回忆着他们之间的对话。就是这位神秘的客人,让程樟柱开始慢慢走向义务讲解员之路。
1981年,程樟柱的双眼彻底失明,可是他心里的那束光却更加亮了。他与之相伴的纪念馆迎来了一拨又一拨的客人,他口中关于方志敏的事迹、关于革命先烈的英勇过往也更加丰富了。
一台“从不退休”的收音机
依然是那个午后,与程樟柱一同而来的,还有一台收音机。时光荏苒,收音机换了又换,但“从不退休”。对程樟柱来说,在无数个静谧的夜晚里,一阵绵长的白噪音后,突然响起来字正腔圆的新闻播报声总是那么让人亲切。
纪念馆周遭三四里地,只有住户两三家。乡间荒野的寂静,带来的孤独是无穷无尽的。收音机便成了与之相伴的“挚友”。
在与纪念馆相伴的漫长岁月里,收听广播排遣了孤独,也让失明的程樟柱获得了“新知”。55年来,程樟柱已经用坏了16台收音机。在无数个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的日子里,他就在纪念馆旁的小平房里,坐在房间的小椅子上,一遍又一遍去搜寻他想要听的广播。
1976年,跟着程樟柱一同到纪念馆的那台收音机“退役了”。他托一个上海的下放知青,几经周折在上海又给买了一台,花了50元。他说,“没有收音机,守在这纪念馆里的日子真的很难熬。”
那个年代,这个坐落在乡间的纪念馆多少有些落寞,整年的时间,特地来纪念馆参观的人屈指可数。“但是只要人来了,我就能好好地说上话了。”一张照片一个物件,他能给来参观纪念馆的人说上好一阵。
从起初微弱的视力到完全失明,程樟柱的行动越来越不便,整年下来,他都难得回家几趟。就这样,程樟柱默默地坚守在这里,在纪念馆旁的小平房,一住就是55年。他说,“要是我走了,馆里来人了谁来给他们讲,那些展品都是我一件一件去找来的呀。”
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岁月中,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也更容易看见心之所向。“我不想离开纪念馆,只有坚守在这里,才能觉得心安。”他说,“我不能继续为国效力,内心十分惭愧,只能尽微薄之力,守望烈士英魂,讲述好他们的故事。”
说着,程老摸索着又拿出了一台红色的收音机。“这是我孙女今年正月的时候给我拿来的,现在用的还不是很熟。”程老脸上满是笑意,“除了听听新闻、学些最新的知识,我也喜欢听听评书。”
一个“永远讲不完”的故事
55年来,程樟柱接待过多少人,讲解过多少次,他已记不清了。他要讲的革命先烈的事迹永远说不完。